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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天那样的场合,到处都是闹哄哄的,徐悠也没有机会打量他。后来……后来虽然一直在一起,但是他喝的头晕眼花的,后来又累得头晕眼花,自然也没顾上好好看看他。此时此刻,窗外的薄雾刚刚散开,清晨的第一抹晨曦刚刚铺撒在远处的海面上,脚下的城市犹自笼罩在半明半昧的光线之中将醒未醒。
徐悠看着方桌对面这张越来越清晰的脸孔,心中骤然生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来。他好像对这个人已经熟悉到了骨子里去,又像是初次认识的陌生人,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新奇。
然而这感觉仍然不是后悔。
意识到这一点,徐悠心底竟隐隐有些雀跃起来。
一碗面吃完,徐悠再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借口了。庄少东也知道他白天有事,并不多说什么。昨天过来的时候,徐悠只穿着衬衣,大衣外套也不知是丢在了迎亲的车上还是扔在了酒店的大堂里。一时间也不好去找,庄少东便取了自己的毛衣和外套。两个人的身材比起来,胖瘦倒是差不多,只不过庄少东个子略高一些。高领毛衣和英式短大衣穿在徐悠身上也挺合身。临出门的时候庄少东又拿了一条格子围巾替他围上,这才放了心似的送他下楼。
岛城的冬天并没有冷到这个程度。徐悠一方面觉得庄少东有点儿夸张,一方面却又诡异的对他的啰嗦很是受用。他太习惯一个人的生活,自己都说不清有多久没有被人唠唠叨叨地催促着多穿衣服了。
他的车还停在黄海涛家楼下,这会儿只能打车去公司。庄少东身上随随便便披了一件夹克,站在路边陪他一起等车,直到看着他上了车才摆摆手跑了回去。竟然真的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。
出租车转过街口的时候,徐悠从车窗里看见庄少东迈上台阶,歪着头朝这边看了一眼。距离太远,徐悠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在看自己离开的方向。然而这样的一个动作却让他眼中冬日的清晨骤然间变得温情起来。
徐悠闭上眼靠在后座上,觉得这样的一幕,不知怎么让他有点儿不忍心再看下去了。
晨雾散去,尘嚣渐起,新的一天以一种让人无措的方式拉开序幕。
当徐悠试图理清楚这一日一夜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,才意识到已经发生的一切完全与自己曾经的计划背道而驰。
乱了。
徐悠心想:全都乱了。
可心底那一丝悸动却终究无法忽视。在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已然脱离了既定的轨道乱成一团之后,徐悠心里甚至生出了几分诡异的欣喜。他从来都不知道,原来自己并不是已然熟知的那个样子。这样一种意外的发现带给徐悠的冲击感类似于惊喜。他从没想过还能在自己身上找到这种名为希望的东西。
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株干枯的植物,可是突然之间发现自己竟然存活在一汪活水里,每一个细胞都可以尽情地吸收着水分,在阳光下恣意地伸展开蜷缩已久的枝蔓。
徐悠揉了揉自己的脸,觉得这样的一种联想简直比庄少东说过的那些话还要矫情。然而他无法忽视自己的心动。
那样温暖的感觉,又有谁会不想要呢?
到了公司楼下的时候徐悠突然警醒过来,觉得自己这一路的神魂颠倒实在莫名其妙。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局面?他跟庄少东混到一起去了,貌似自己还想继续混下去。
然后呢?
没有然后。
这不就是十九岁那年发生的事情的另外一个翻版么?甚至他需要面对的敌人都没有改变‐‐如果庄李蕴馨确实可以称为敌人的话。唯一的区别是那时的自己还太年轻,热情冲动,同时却又脆弱到不堪一击。不但对别人没有信心,对自己也同样没有信心。被动地站在感情的分岔口上,彷徨无依,甚至拿不准自己的爱人到底怎么看待这份感情。那时的自己,单纯得把爱情看得比信仰、甚至比自己的生命还要来得重要。于是一朝情变,便仿佛天塌地陷般一蹶不振。
而现在的自己却已经成熟到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可能会发生的一切,或许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残忍游戏还会再次上演,但此刻的徐悠毕竟不再是当年那个脆弱的青年,他有自己的事业,有自己的生活圈子,朋友、甚至……闺蜜,他们都是全心支持着自己的人。即使再次遭遇同样的困境,即使会再一次被放弃,依然动摇不了徐悠为自己构建起来的生活。而此刻的徐悠,也有足够的心智来坦然看待这一场得失。
不过就是一场得失。
得之,我幸。
失之,我命。
徐悠豪气顿生,觉得自己简直像一个潦倒的战士,突然之间穿过了漫长的时空,又一次站在了自己曾经惨败的那一个节点上。仿佛冥冥之中那个被叫做命运的东西,在看尽了他的失意落魄之后,大发慈悲的给了他一个重新洗牌的机会。
当然,仅仅有雄心壮志是不够的。
远远不够。
他熟悉那个女人的进攻方式。她已经老了,第一次交手的完胜只会让她更加信任自己曾经使用过的战术。很有可能她还会打发什么人来先跟他谈谈条件,她颇喜欢先礼后兵的这一套。好像这样一来,无论她再使出什么卑鄙的手段都能理直气壮。在进行这一步的时候,她还会背地里打听可以用来胁迫对手的筹码,这一招她也玩得十分得心应手,不得不防。除此之外,他还得跟庄少东好好谈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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